重新组建科学技术部,其中一项是组建中央科技委员会,中央科技委员会办事机构职责由重组后的科学技术部(以下简称:科技部)整体承担。
距离科技部的上一轮重组,相隔5年时间。在2018年那轮国务院机构改革中,科技部、国家外国专家局职责整合,重新组建科技部,作为国务院组成部门,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由科技部管理。
“这一次重组科技部的逻辑其实是将科技部的定位更明确为抓战略、抓规划、抓落实。将科技部从一些项目管理中抽离出来。”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院教授梁正告诉虎嗅,“另一方面,加强集中统一领导”。过去十年,他所在的机构一直在跟踪和研究科技体制改革,在他看来,这样的调整在预期之中,也是进一步深化改革的结果。
那么,在重组之后,科技部又将把技术成果如何更好地转化出去?谈了多年的企业作为创新主体是否得到进一步落实?美国的一些科技政策是否能够提供一些思考?
强化科技部的基础研究指向
重组后的科技部更侧重统筹和监管职能,原本科技部既当裁判员,又当运动员,现在相当于将一些“运动员”的职能划转出去。另外,“科技部未来更注重基础性、强化‘卡脖子’技术研究。”清华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李纪珍说。
在此次调整中,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依然归属科技部,并且中国21世纪议程管理中心、科学技术部高技术研究发展中心划入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
近几年,中国的基础研究投入逐年增加,但与美国相比仍有差距。
根据科技部数据,2022年,全社会研发经费支出首次突破3万亿元,研发投入强度首次突破2.5%,基础研究投入比重连续4年超过6%。我国全球创新指数排名从2012年的第34位上升至2022年的第11位。根据大连理工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孙玉涛与其合作伙伴此前发表于《中国科学报》的文章,2009年美国全社会研发经费支出中,基础研究的研发费用占比就达到19%。
肖捷提及,重组后的科学技术部不再参与具体科研项目评审和管理,主要负责指导监督科研管理专业机构的运行管理,加强对科研项目实施情况的督促检查和科研成果的评估问效。
在科技部原先的组织架构中,科技部下设14个司局级部门,包括办公厅、基础研究司、农村科技司、高新技术司、成果转化与区域创新司等。
此次重组,将划转科学技术部的具体管理职责,将一些与产业结合紧密的业务司局,归入相应的部门。例如农业科技司划入农业农村部,高新技术司划入工信部。
肖捷也说明了此次重组的一些具体调整,比如:把组织拟订科技促进农业农村发展规划和政策、指导农村科技进步职责划入农业农村部;把组织拟订科技促进社会发展规划和政策职责分别划入国家发展和改革委员会、生态环境部、国家卫生健康委员会等部门;把组织拟订高新技术发展及产业化规划和政策,指导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等科技园区建设,指导科技服务业、技术市场、科技中介组织发展等职责划入工业和信息化部;把负责引进国外智力工作职责划入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在人力资源和社会保障部加挂国家外国专家局牌子。科学技术部不再保留国家外国专家局牌子。
这样的调整,与中国现在所处新的发展阶段有关。梁正表示,过去相当长时期,中国的科技发展更多是跟随,但在当前很多行业发展到前沿,需要通过科技发展解决行业面临的突出问题,具备解决“卡脖子”问题的能力。这也是为什么会选择在此时做这样的机构调整,因为需要站在一个战略的层面,有针对性地从行业里发现真正的科技问题。
梁正还强调,过去我们主要考虑科技如何支撑经济发展,但在面临新一轮科技产业革命和国际竞争环境等严峻挑战下,还需要支撑国家在战略性领域的竞争优势、保障国家安全,因此,在新的发展阶段,需要更紧密将科技工作与国家战略目标和使命相结合。
进一步落实企业作为创新主体
企业是技术创新的主体,这是一直以来的共识。
在此之前,政府通过一些政府采购、税收抵扣、融资上市等一系列政策在激发和支持企业创新。
这一次科技部的重组,将高新技术发展及产业化规划和政策,指导国家自主创新示范区、国家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等科技园区建设,指导科技服务业、技术市场、科技中介组织发展等职责划入与产业结合更紧密的工信部。“这样能够更好地发挥企业作为创新主体的作用。”李纪珍说。
“核心就是要在科技重大决策、研发投入、科研组织和科技成果转化这四个方面都把企业作为主体。”王志刚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只有让企业成为科技创新活动的主体,而不仅是成果应用的主体,才能使企业从源头全过程参与。
王志刚在两会上透露,下一步,科技部将加大对企业成为科技创新主体的支持,形成有利于企业成为科技创新主体的生态,实现权利公平、机会公平、规则公平。不管是国有、民营、大中小微企业,只要从事科技创新活动,以科技提升企业的发展质量、发展水平和竞争力,科技部都会全力支持。
在梁正看来,工信部自身的职责是推动产业发展,因此,直接将高技术产业相关科技工作转到工信部,能够加强部门和企业的联系和互动,将企业研发、资源配置和行业发展相结合,由行业部门直接对产业发展亟需解决的共性科技问题进行识别,特别是发挥企业在需求提出上的作用,对于企业的支持能够比原来更直接,整合和集成创新的力度也更大。
对于中小企业的支持上,原本对中小企业科技创新活动的支持更多集中在火炬中心主管的火炬计划,其建立的背景是如何提升中小企业的创新能力,发挥其创新活力。现在将其放到相关行业主管部门,有利于形成更加立体,涵盖大中小企业的行业创新生态,实现创新链、资金链和政策链的结合。以前企业要申请一个科技计划项目,评审专家更多来自学术界,现在会更多来自产业界,从聚焦科学,变为更侧重解决产业实际问题。
美国如何支持基础研究
美国的做法或许也能引发一些思考。
70多年前,范内瓦 ·布什根据彼时美国总统富兰克林·罗斯福的要求所要求编撰的报告《科学:无尽的前沿》奠定了美国此后国家创新体制和机制的基础,其中最为强调的一点就是支持基础研究。
2021年1月16日,美国总统拜登在尚未正式宣誓就职时,就公布了其总统科学顾问团队和政府科学机构成员的任命,这个团队会负责规划美国未来75年的科技发展图景。
在投入上,2022年拜登签署的《芯片与科学法案》中,有两千多亿美元投向了前沿科学领域,其法案称,将在未来几年提供约2000亿美元的科研经费支持,重点支持人工智能、机器人技术、量子计算等前沿科技。
以美国的国防部高级研究计划局(Defense Advanced Research Projects Agency,DARPA)为例,根据其发布的2019财年-2023财年的研究、开发、试验与鉴定预算申请文件,在2019财年—2023财年,DARPA在基础研究阶段的平均经费投入约5亿美元。其它重要的投入包括先期技术发展和应用研究。在基础研究的投入上,DARPA在基础人工智能科学的投入最多,有将近2.5亿美元。
在机构上,美国的科技体制形成于上世纪60年代,最高协调机构是国家科学技术委员会(NSTC)、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OSTP)和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PCAST)。此外,有6个主要部门和机构组成资助体系:国防部、国立卫生研究院、国家宇航局、能源部、国家科学基金会和农业部。白宫科技政策办公室本身不负责预算分配,但这个部门负责政策协调,各部门沟通并参与资源配置。
“一个依靠别人来获取基础科学知识的国家,无论其机械技能如何,其工业进步都将步伐缓慢,在世界贸易中的竞争力也会非常弱。”这是布什在《科学:无尽的前沿》上所说的一句话。
对于此次科技部的重组来说,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员会仍在科学技术部管理,科技部也保留国家实验室建设、国家科技重大专项管理的职能。清华大学公共管理学术委员、苏世民书院院长薛澜在接受采访时也表示,基础研究、基础设施和重大项目仍归科技部主管,尤其是一些需要集中国家资源力量解决的“卡脖子”技术难题,这也是未来科技部重点要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