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敏主攻成瘾医学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供图
中新网上海8月20日电 题:“上海600号医院”缘何“出圈”?院长赵敏谈“蹲”下来倾听
记者 郑莹莹
“宛平南路600号”是上海的一处特别所在,在很长时间里,它是城市里一处“讳言的角落”,不料,这两年它“出圈”了。从“600号月饼”到“600号口罩”,“600号文创”纷纷走红网络。
“宛平南路600号”其实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徐汇院区的地址代称。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院长赵敏说,“以前骂人用‘600号’,现在大家可以调侃了,说明公众可以接纳心理健康疾病,有问题也不会回避。”
“出圈是我们自己没想到的。我们做这么多文创,是为了让更多公众重视心理健康。”她说。
走进“600号”,看上去跟其他医院似乎并无二致。一头干练短发、穿着白色大褂的赵敏,作为2022年上海“最美科技工作者”之一,讲述了在精神疾病治疗过程中“蹲”下来倾听的重要性。
“宛平南路600号”是上海的一处特别所在,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徐汇院区的地址代称。 郑莹莹 摄
父母要“蹲”下来 从孩子认知水平去看问题
赵敏主攻的是成瘾医学,让她比较有成就感的一件事是: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参与了将游戏成瘾列入世界卫生组织疾病分类的过程。
2018年,世界卫生组织发布了第十一版《国际疾病分类》,首次将“游戏障碍”(又称“游戏成瘾”)列为精神疾病之一。赵敏团队代表中国参与了《国际疾病分类》的精神障碍诊断指南章节的研究。
赵敏解释,原来很多人来求助,医生不能做诊断、治疗,因为当时这还没被列为“病”,医疗机构很难提供帮助,只能从其他共病问题出发,予以治疗。那时,社会上游戏成瘾的治疗乱象丛生,给患者,尤其是青少年患者及其家庭造成极大痛苦。
赵敏说,青少年时期是易感时期,孩子们的大脑处于发育阶段。而游戏成瘾的孩子,其实有各种各样的心理因素,比如没有同伴支持、家长期望过高、学习压力大等等。孩子缺乏安全感,然后逃避到游戏里寻找。赵敏说,“如果整个生活方式是健康的,孩子不会沉迷到游戏里去。我们倡导健康游戏、健康使用电子产品。”
在赵敏看来,父母要学会接纳孩子,“父母要蹲下来,跟孩子一个水平,从他的认知角度去看问题,你才能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想。如果父母不理解,孩子慢慢就不愿意讲了,沟通这道门就关上了。”
她说,这个过程中,家长要付出很多心力,听孩子讲,了解孩子在想什么,找到孩子的动机,“孩子愿意跟你谈就是好事情。”
“保持对话很重要”,她强调。因为自己的专业,赵敏说她更理解自己的孩子,察觉到问题后会停下来思考,然后解决问题。
理解很重要,包括对待抑郁症。她说,有时候家属会跟病人说,你就不要抑郁好了,为什么要这样做?其实这是不理解。她说,对待患者,关键是接纳与爱。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院长赵敏 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 供图
医者要“蹲”下来 从患者所需角度去看问题
中国医学界,有“北协和,南湘雅”的说法,分别代指北京协和医学院和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
1986年,赵敏迈入湖南医科大学(即现在的中南大学湘雅医学院)的大门,1991年本科毕业后留校做了几年精神科医生。
1994年她考取了本校研究生(直博),成为导师杨德森的唯一女弟子,开始精神病学研究。让她没想到的是,从师的第二年,她就被“送”到了劳动教养所(简称:劳教所)。
“一个女的,跑到劳教所里,面对一两千名男性吸毒人员,看到他们戒毒过程中的痛苦,我很不适应。”她说。于是她跟导师说,自己好像不太适合做这件事情。
导师的一番话让她至今印象深刻:“做精神病学研究,一定要做最缺的。如果你不做社会需要的研究,做研究又有什么意义呢?”
这一“劝”,把赵敏劝了下来,她坚持在劳教所待了3年;1999年博士毕业后,来到了上海,致力于毒品成瘾的临床和基础研究,创建了上海第一条自愿戒毒热线及上海市首个戒毒康复网站。
从业这些年,赵敏见过很多成瘾患者。她介绍,成瘾治疗的治愈率为60%至70%。有的患者康复后,还能成为戒毒志愿者的主力军。
赵敏就认识这样一名患者,她叫叶雄,曾吸毒10年,10多次出入戒毒所。
那个时候,上海在探索新的成瘾治疗模式,赵敏建议让叶雄做名戒毒志愿者,“她表达过自己想戒毒,但戒不掉。我跟她说,‘我们尝试一下,一起努力。’”
赵敏认为,自助团体很重要,“我们去帮助这些患者的时候,患者时常觉得你们不了解我,你们帮不了我。我跟叶雄说,你们这些康复者,其实最有优势。你愿不愿意做这件事?”
叶雄说她愿意,于是就加入了戒毒社工志愿者队伍,通过热线与患者沟通。在这个帮助别人的过程中,叶雄找到了动力。
“很多人在她的帮助下,保持(戒毒的)时间越来越长,她就这样做了下来,也越来越有成就感,变成我们专业的戒毒工作者。”赵敏说。
在赵敏看来,没有接触过毒品、没有深刻体会其中痛苦的人,难以那么投入地去做这件事,“她就是不分昼夜地去帮助别人,还带动形成了一个个戒毒志愿者团体。”
叶雄时常感谢赵敏昔日的“相信”。赵敏的研究项目也会求助于叶雄,“一些项目,我们找不到康复者,她找得到。”(完)